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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怪物”(1 / 1)

王逸燑走出楼门口回头看,发现所谓的医务室其实规模还挺大,有好几栋两三层的小楼坐落在眼前这个小院里,而他就是从其中的一栋两层的苏式小楼里走出来的。小楼的外观很素雅,每间病房都有一个向阳的飘窗,看起来倒像是一栋别墅。

老洪从小楼门口走出来打断了王逸燑的视线,他赶紧往小院的大门走去,强子那辆白色的卡车已经停在了那里。何灵音和王逸燑似乎知道该怎么做,径直走向后面的车斗迈了上去。老洪向传达室一招手,里面走出来他那两个手下,也习惯性地迈进卡车后面的斗里,老洪依然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强子熟练地把车发动着,松手刹,挂上倒挡,几把大轮让卡车在小院门口调了个头,向山下建筑物集中的地带驶去。

当他们又回到那个山脚下挂着两个门灯的小院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边的天从紫色渐变成青色,很漂亮,只是远处的大山像污染了画布的一片墨迹,遥遥地屹立在前方。王逸燑看着更远处的一座小山峰,花圃应该就在它的另一面,今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老洪下车来冲着王逸燑和何灵音一摆手,招呼他们跟他过去。王逸燑走过那排小平方的时候看到刘元的屋子关着灯拉着窗帘,里面荧光一闪一闪的,估计是在看电视呢。老洪也没有去叫刘元,而是直接带着他俩走到那四层小楼的门口,输了一串密码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一刷,打开门,示意王逸燑和何灵音他俩进去,然后就关上那楼门走了。强子远远地看老洪走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松开了卡车的手刹,老洪刚一迈上车来就调头向山上开去。

傍晚的风带着一股春天山谷里特有的气息从车窗里吹进来,吹得人心旷神怡。可是强子却发现老洪的眉头仍旧愁得化不开,就问他:"怎么了老洪,那小子不是没事了么,怎么还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儿?"老洪又掏出一根烟来,从车前面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上,又把那打火机仍回去,叹着气说:"哎…老邢那摊子事儿还没收拾呢…""老邢去实验科了?"强子追问,"到底因为什么呀?"老洪又习惯性地摊开左手解释道:"上午那小子把一棵黄猛菜给剪断了,让老邢看见了,就说他跟伍大兵俩人这是算计着搞破坏,就非得要去实验科告状。"强子瞟了老洪一眼,"就这啊?"老洪像遇到知己似的激动起来,"可不就这个吗。你说,多大点事儿啊还置于去趟实验科,不嫌累…"

天边最后一抹暗红也被吞噬,卡车完全驶入了夜色。老洪又紧着嘬了两口烟,手指一弹把烟头弹出车窗,一个小红点飞向无限的黑暗,瞬间就消失了,就像一条生命默默地陨落。老洪继续说道:"去年上头让我们班子上北山植树那次记得么,伍大兵种了没几棵树就抱着铁锹躲一边睡觉去了,让老邢逮到了,不依不饶的。我看伍大兵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干重活不比那些年轻的,就说歇会儿就歇会儿吧。他觉得他说话不管用了,让他没面子了,那次也是要去上头告状,让我给拦了下来。打那以后这就算较上劲了,只要有点儿事就闹,就折腾。"强子听了哼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笑还是不屑。这时老洪突然一拍脑袋,"哎哟!"强子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老洪扭头透过玻璃向车后面大声说道:"李子,你刚才忘了进去把那小子他们那屋的门锁上了吧!"车后面一个监警本来正在打盹,一听,恍然抬起殿颠得叮了咣当的脑袋,隔着玻璃对老洪说:"啊呀!忘了…"老洪又转回身来说道:"算了,反正楼门关着呢他们也跑不出去,再说还有那个‘怪物‘呢,他没准会先把他俩赶回屋里去把门锁上。"卡车在大山深处的一片漆黑中隆隆地咆哮着向山上驶去。

王逸燑见老洪把楼门撞上,并没有跟着进来,就停下了脚步听着门外的动静。脚步声逐渐远去,王逸燑想:现在整个院子就剩下三个人了吧?刘元在他自己的屋子里拉着窗帘看电视,那么这整栋楼里就只有他和何灵音俩人了?因为其他人还没回来,所以那些房间的门现在都开着,王逸燑于是改变注意不回自己那屋子去了,他突然对他们的房间很感兴趣,脚步挪向一楼右侧的走廊。

太阳落山以后,整个楼里漆黑一片,只有每个房间的小窗户漏进来丁点的光线,虽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却也令人行动困难。王逸燑把左手放在墙上,一边走一边摸索灯的开关。但是长长的走廊,想在墙壁上摸到一个小小的开关就好像是大海捞针一样,直到王逸燑的瞳孔放大到足以看清物体的轮廓时他都没找到那灯的开关,于是索性就不找了。他在黑暗中张大眼睛,把每个开着门的房间都看了一遍,里面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格局和陈设:每个房间一张或两张铁床,一把铁椅子,一个脸盆架,一张小桌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而有的房间还不一定都有这些。屋里衣物鞋袜扔的乱七八糟,还散发着一股霉味,王逸燑不由地联想到了那些寄生在垃圾站的野猫,一想到那些人天天就睡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胃里阵阵作呕。而没有人住的那些房间里到处都积满了厚厚一层尘土,那些摆设也都残缺不全地胡乱堆在屋里,那场景就像是人类消失了之后的遗迹,甚是凄凉。再往前走,楼道的尽头正对着的应该是一间厕所,因为王逸燑老远就闻到了那种令人不愉快的味道。"厕所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吧?"王逸燑心想。转身刚要离开,余光扫到的东西让他浑身血液倒流,顿时钉在了那里。

刚才,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眼角映出了那间厕所的门,门里一个黑色的影子直直地立在那里。王逸燑虽看不清黑暗中那东西的轮廓,但他却感到那东西在死死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发紧。王逸燑此时是面向墙壁的,但是他又不敢有任何动作,更不敢转过身去面向它,只是警觉地用余光观察着那漆黑的东西,他不明白它的意图。对峙许久,它就一直藏在厕所门里的黑暗中,就那样静静地立着,看着他。它越是静静不动王逸燑就越紧张,怕它会突然动作,他感到后背的汗都下来了,似乎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回荡在死一般寂静的楼道里。时间分秒流逝,王逸燑觉得这样对峙下去不是办法,那东西既然能这么镇定地看着自己,就一定是有备而来,还是应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半晌,王逸燑收集了足够的勇气向楼梯那个方向挪动,余光还是死死盯住黑暗中的那个影子,万一它突然冲过来他好在第一时间拔腿就跑。慢慢的慢慢的,离走廊尽头那间厕所已经有五六间房间的距离了,但是楼梯口怎么还没到?王逸燑有点慌了,开始觉得身后也不安全了,一旦有了这种想法,紧张就像是要溺死他的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突然,他的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啊啊啊"的大喊,而他身后也传来惊恐的"啊啊啊"的大叫。

王逸燑听那声音很熟悉,转过身去发现何灵音被撞翻在地上,心有余悸地问道:"音子?你在这儿干嘛呢?"说着伸手把何灵音拉起来。何灵音心脏也怦怦地跳着,惊魂未定地说:"我上去以后看你半天都没上来就下来找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吓死我了!""我去那边看了看,那个..."王逸燑伸手指着厕所那个方向刚要把他刚才的经历讲给她,但立刻改变了主意说道:"呃...没什么,他们的房间可真够乱的...我们上去吧?"说着就要往楼梯上走,这时从一楼左侧走廊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什么动物发出的闷哼,又像是哑巴咿咿呀呀地说:"啊...呃呜...啊呜..."何灵音吓得攥紧了王逸燑的手臂,王逸燑下意识地把她揽在身后,二人紧张地盯着远处的黑暗望眼欲穿,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突然,远处一个房间的灯亮了,灯光虽然昏暗至极,但至少让王逸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稍微放松了点,"毕竟只有人类会打开灯的吧?"王逸燑心想。

那个房间的门口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片刻,那个发出"啊呜"的声音的东西赫然出现在那间房间的门口,往王逸燑他们这边看过来。那是一个人吗?!王逸燑刚刚平静一点的心立刻又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只见站在那里往这边看的是一具只有一米六左右的躯体,赤裸着上身,整个右侧的手脚和身躯极度地萎缩,但头的右侧却异常的大,就像个怪物。由于右半边脸上五官挤在一起,嘴已经严重变形,因此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东西一边发着怪声,一边朝王逸燑他们走过来。王逸燑一把拉起吓呆了的何灵音拔腿就往楼上跑去,跑上三楼直接冲进他们那间屋子把门关上。两人的心脏都狂跳不止。何灵音紧贴在靠里的墙角,惊恐地看着王逸燑把铁床和桌子都拖过去抵着门。门外渐渐想起了那个东西的脚步声,王逸燑抱紧墙角里吓哭了的何灵音,他能感到她抖成一团。她的头埋进王逸燑的怀里,不敢出一点声音。王逸燑紧闭着眼,手轻轻地拍拍何灵音,想稳定她的情绪。可是听着那沉重的皮鞋后跟敲打水泥地面的声音一步步接近门口,王逸燑感到自己的心也快要蹦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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