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姜屿回答,离梦不自觉地开始试图说服他:
“你失忆了,不知道妖骨的珍贵,一只仙阶妖兽只能出一块妖骨,人族修士众多,成仙的不少,根本就是供不应求,而且现在这个节骨眼儿……”
离梦顿了顿,又道,“未来妖骨更会是有价无市之物了。”
“这我知道。”姜屿点了点头,只在心里暗自疑惑:眼下是什么节骨眼?
“这次你哪怕能脱罪,恐怕也很难继续担任公职了,天庭也不会再给你发妖骨了,”离梦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怎么填补这个空缺?还是你甘心就靠着一块妖骨勉强支撑?耽误修行进度,直到错过最好的时机,老态龙钟了还是个不入流的至仙?”
“咳咳咳!”
一旁的老黄感觉受到了深深的冒犯,忍不住说道,“至仙怎么了?仙子倒是天赋高,眼看就要迈入中境界,但还不是痴心错……那个烦恼缠身?”
“这位老人家说得对啊,如果越修仙,烦恼越多,那还不如顺其自然,”姜屿故意与老黄一搭一唱,“世人都道神仙好,或许人间才逍遥。”
“什么乱七八糟的。”
离梦轻哼一声,“你都成仙了,应该更知道做人有多难,鼓吹这种不思进取的言论,未免太虚伪了吧。”
“离梦姑娘直言不讳,真如当头棒喝,”被讥讽的姜屿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他耸了耸肩,平淡地回应着,“发人深省啊。”
离梦一滞,她说话从来三假一真,虚虚实实的,只有她言语戏耍别人的份儿,她还从来每被人这么再三噎过。
没想到这个姜屿那么难对付,滑不溜手又油盐不进。
“姑娘的提醒我铭感五内,不过那样一大笔保费,你虽然愿意借,我却不太愿意欠人情,”姜屿说到这,话锋一转:
“但买卖无所谓,要不我把这块骨头卖给你,你要吗?”
“我才不要!”
离梦气结,愤愤扭过头。
话音刚落,就听耳房门外传来一个音色软糯,语气却是暮色沉沉的声音:
“她不要,我要——”
伴随着声音,门外进来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看清来人是谁后,屋里的几人忙着上前施礼:
“葆生玄仙/大人/行首大人。”
来人是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童,皮肤黑得发亮,梳着两个鬏鬏,脖子上挂了条锁状饰品,正是将在陈尸所的府库里见过的那个小孩。
……外表明明是小孩,却是个“玄仙”,原来已经练到了返老还童的地步了吗?姜屿打量着葆生玄仙,内心啧啧称奇,目光一错,就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影。
赫然就是为姜屿“验尸”的少女,自称“入殓师”的少微。
在看到她的时候,姜屿自然而然想到了上次在殓房里的场景,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微的右手上。
那是一只骨肉匀称的手,手指修长,指尖修剪得干净整齐,手背莹白如玉,手腕上挂了一条形制特异的手链。
少微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落点,不动声色地将手掩在了身后。
葆生玄仙进屋后,迫不及待地向着姜屿伸出手去:“你的妖骨,快快,给我看看。”
把妖骨接过来后,他随意地瞄了一眼,不甚在意的样子,转过头满是兴奋地看向姜屿,“你的骨头,我买,出个价吧。”
离梦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忍不住给她师妹少微使了个眼色:怎么回事?
少微抿了抿嘴,对她做出“我也没辙”的无奈。
这块妖骨姜屿本就要卖,卖给谁他都不介意,但葆生玄仙出现得太过突兀,不由他不长个心眼,便没有立刻答应。
他不应承,葆生玄仙反而更热切了,连连催促道:“反正你拔都拔了,卖是肯定要卖的,不过别指望刑罚司能收。没有这样的规矩,这里不能抵押东西,”说到这他又看向仙吏老黄,“是吧?”
老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看到葆生玄仙的态度后,最终苦着脸点点头。
姜屿看看自己的妖骨,又去看葆生玄仙,缓缓开口道:
“您出价多少?”
“你欠多少保费?”
“两万。”
“少微,给他。”葆生玄仙很是痛快,连个磕绊都没打。
“等一下!”
老黄在一旁听得双目圆睁,“这个价也太高了!”
他说到这,化身当铺的掌眼,对着那块妖骨褒贬起来:
“他这骨头真卖不上价,品质只是一般,又是公家发放的,天庭里有公职的仙人肯定是不会买的,要卖只能去黑……那个不正规的地方,卖给那些才登天的修士。那些人大部分没什么积蓄,不知道多久才能碰到个好买主。大人千万三思啊,赔本的生意做不得。”
葆生玄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没多少钱。”
老黄一口老血卡在胸口,葆生玄仙的态度实在太过云淡风轻,仿佛他说的根本不是两万祝祷力,而是二十。
“这骨头是妖兽‘狡’的,‘狡’这一族的能力是‘幸运’,”他捏着胡子,摇着头道,“这个能力实在是鸡肋,幸运还是不幸运,没有办法被证实,究竟有没有效力,太过虚无缥缈……”
“那是因为植的人多。”姜屿突然插话。
“什么?”老黄打了个磕绊。
“很多人都植入了‘狡’骨,那大家的气运就都差不多,幸运自然显现不出来,可要是没有植入,就会在对比下显得不幸运。所谓气运恒定,此消彼长之下,只会损不足而奉有余。”
姜屿认真地说道,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之所以想着更换不是因为不喜“狡”的能力,而是因为两块同样的“狡”骨,效用重叠,太过浪费。
更何况选择妖骨,看重的应该是它的属性,能力只是锦上添花。
“事实上,六道轮回学院发布的,‘学子最常选择的第一块妖骨’排名中,狡的骨头排在第二名,作为基础妖骨,狡其实是个保险的选择。”
姜屿说到这里,有了短暂的沉默。
他想:为什么这些东西我都记得,我的过往却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