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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通往死亡的道路(1 / 1)

林奇一副闭目盘坐的样子,他能感受到外界的风滑过自己身躯的感觉,就和法力涌入身躯一般,很温和宁静。心底记忆的匣子被打开,曾经的匆匆翻页而过,终究到来的是自己在那天的的杀戮,自爆的一幕重新闪过林奇的脑海,他知道每次修炼冥想都会回忆到这一幕,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没有修炼的原因,毕竟心底那丝道不明的情绪他还不愿意去面对。

平静的脸庞下是暗自默念自爆术的咒语,林奇呆呆看着记忆力伊芙的父亲做出的举动,他想伸手,却只能穿过对方虚拟的身躯。接着就是身躯被引爆变得支离破碎,然后破碎的碎片组成伊芙的模样在那里跪着哭泣,泪痕滑落,精致的脸庞变的凌乱,泪水打破了原本的美丽。

哀伤的人儿也许有那么一份特殊的凄美,但是当哀伤到极致时,你已经无法体会这种美丽,而只有冲击你的同样的感伤。

绝望的哭泣不断扎进去林奇的耳蜗里,在里面环绕,不断重播。一声声父亲,把他离伊芙推得越来越远。

林奇就好像一个囚徒,被禁锢在自己布下得囚笼里。这个囚笼正是他一手打造,加固。终究,记忆还是得翻篇,匣子还是会给尘封。他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割掉这段回忆,否则自己恐怕无法继续面对伊芙。最大的破绽已经变成他自己,他不是一个天生出色的演员。

法术能够修改记忆,但是以林奇的手段,他还是能找出来的,而且灵魂最深处的记忆是无法修改的。在他冥想的时候终究还是会涌现出来。因而更好的方法就是在冥想的过程中切去。

不过万物有因果,他总要找一个角落丢掉,要不然,长了腿的记忆还是会爬回来,匣子对它们而言还是最好的归宿。法力的最终去处是法力池,那里对于林奇而言也是禁地。

对,只有你能断绝掉自己后路,那才是真的义无反顾。上次他陷进去,是伊芙来找他,发现他陷入昏迷状态,不断呼唤他。

他才从那一声声急迫而又难过的声音中找到了回家的路,灵魂进入法力池的深处后,是一个无垠的边界,脚底下是泥潭,慢慢让人陷进去,然后从此**。所以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只要林奇丢了记忆进去,他除非再次冒险,否则已经没有可能找回来。

当时有伊芙的呼唤让他归来,那些呼唤、那些焦急、那些泪水打碎了那片泥潭,让光明撕裂开黑暗,使林奇回到人间。这次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自己也不可能让伊芙帮自己寻回记忆,因为自己就是不能面对她才要丢掉这段记忆。

林奇微笑,摊开凌空悬浮的记忆之匣,翻到那一页,那个杀戮之夜、那个悔恨之夜。他干脆撕下来,很果断,果断得怕自己会犹豫。然后仿佛是火炉下烫手的煤炭一样,直接丢进去法力的河流,那一页记忆随着他开凿出来的河流冲向了远方——他的法力池。

书页不断挣扎,很不愿意离去,但是河流的吸附作用太强,使得它无法离去。

林奇撕下的那一刻,关于那一夜的记忆,在他的脑海,慢慢消退,他打算慢慢修改自己的记忆,让自己的记忆自洽。他要修改自己关于伊芙和芙蕾雅的记忆,还有赏金猎人拉斐尔这个身份的记忆。

不过有冲突也没关系了,远方的那页记忆已经在湍流的轻捧下进入了法力池了,他找不回来了。

一切都没有必要了,林奇心底变得麻木一般。冷酷的感觉开始侵袭自己的头脑。好像自己变得不在乎任何人了。就如同,面对伊芙自己没有感觉了,仿佛路人。明明你和一个人很多回忆,但是你和她面对面,就如同看着一块等身大小的石头。他知道,面对伊芙那种灼热的感觉、一腔的情感在自己的身体里渐渐消逝而去。

忽然间,林奇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神,他割舍的不是记忆,而是连同那份对伊芙的感情也割舍而去了。

但是,连同自己的后路都绝断掉的林奇还怎么找回这份情感。

林奇一生行事都是精于计算,他喜欢谋划全局不凭一时热血来战斗。他做事取舍以利益来判决。如果试图找回这份情感与记忆,恐怕自己连命也会没了。

别人再重要能重要得过自己得命么,何况只是一份情感而已。大不了在培养一次就是了。这根本不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是啊,明明是这么想得。明明是这么清楚的。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脚停不下来,一直往法力池的方向跑去。

然后头也不回,比刚刚还绝断,甚至连遗书都想法都没有留下。林奇就这么栽进去汹涌的法力池里。或者在,那片法力之海。

想要探寻法力池,首先得法力池规模大,所以新晋法师也不会有灵魂迷失在法力池的风险。起码还有池子大足够深的水才能淹死人。

林奇的法力池是海一般。他跳进去的那一刻,海水汹涌向自己包围而来,眼睛一下子变得张不开,哪怕强撑也只是一片漆黑,看不到未来和希望。耳朵涌进去海水,一阵阵轰鸣,身体失去平衡,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四肢在海水里空自舞动,而无半点办法。

然后海水一下子凝结为固体,连同林奇的身体也固定住,四肢如同给绞上了一层层链锁。接着,又如同玻璃碎裂一般,整个海底凝结的固化晶体爆炸开来。

没有碎片扎进去林奇的身体,一切都是远离他的方向而飞射,直到消失不见。

四周一片黑蒙蒙,没有任何光芒乃至微弱萤火。有的,只是脚下一片泥潭。没有亮光就代表没有出口。而试图移动,也只是让自己更快沉下去。这是一个没有生还可能的死地,也是一座活者的坟墓。

接着林奇看到前方轻轻冒出一点亮光,正是那一页纸,那份思念。

他没有任何犹豫与顾虑,就这样挣扎过去,抓住那页纸,如若抓住那只手一般。那页纸回到了主人的身份马上变得雀跃,书页两翼不断拍打,然后就这样融进去林奇的心底,到了最无法分开的深处,那里很小很窄,却是永恒。

拿到纸的林奇终于能够停下来,他稍稍松口气,但是知道更大的困境来了,为了抓住这页纸,他两只脚已经陷了进去。而这里没有任何助力的地方,他不能试图挣扎让脚出来,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他要好好弄清楚目前的情况,然后再想办法离开,外面还有人在等他。他总算有一次来的经验,这次未必不能死里逃生。说来奇怪,能够逃生的想法,林奇也是这时才冒出来。而跳进来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想过能再出去。

没有人记载过关于这方面的学识,因而林奇对目前的情况,其实也是无可奈何。他不敢挣扎,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他感受到这片泥潭对于灵魂的腐蚀的效果,可以说,正在抽取他体内的力量。

在这里,法术无法施展,法师也只是凡人。林奇也是这时才体会到了常人面对困境的无奈。脑海里一丝灵光闪过,林奇突然想起来,他今天是来参加社团聚会的,伊芙肯定也会来,说不准她能叫醒自己。对,就是这样,只要自己能够按照约定的世界再撑一个小时就行了。那时伊芙就会到来,她不会迟到的。

就在林奇这么谋划之时,他黯然发现,哪怕自己不动弹,按照这个下陷的速度,自己也只能再坚持不到半个小时而已。他希望自己算错了,于是一次次推算,这是林奇这辈子计算得最为努力的一次。但是无论怎么算,他都发现,还是撑不过半小时,所做的也只是让自己得死期精确到哪一时哪一轮哪一息而已。泥潭一点点爬到了自己的屁股处,膝盖的下面部分已经没有知觉了,好像不存在了一般。

生命的尽头,林奇无需再回顾自己的一生,因为他冥想的时候就回顾过了。只是有点遗憾吧,还有很多事他没有去做。他还没在魔法史留下自己的名字。他答应过那个人,自己会把《真理之书》转交给下一任合适的人。

他心底还有好多话没说,他之前不敢面对,可是到死了,他还有什么不敢面对。只是这里连一句话都传不出去。

四周很空寂,还是这么幽深,没有任何人能够走到这里,只有时间在这里流动。

死亡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心跳声就是最后的倒数。咚咚咚,不急不慢,却又这样煎熬人。就这样听着自己的心跳然后慢慢死去,他大概数了多少下了?林奇意识也变得模糊了,他唯一有印象的是泥潭已经封住自己的脸了。

自己就这样掉下去了,然后死去。

也许墓碑上对自己唯一的描述也只是死亡时间而已。

“林奇……林奇……林奇……”

声音从远到近,一点点,一点点赶了过来,好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已经损耗了很多,到林奇脑海时,剩下很少了,不过,他还是听到了,“林奇……你醒醒……你醒醒……不要吓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就像生下来,那一声啼哭对于父母的喜悦。死去,那一声啼哭对于死者的哀悼。

我不曾死去。

林奇重返人间。他只记得,泥潭从自己身上掉落,然后自己睁开眼,就是世界。

伊芙的俏脸在自己的眼前。勉强睁开的眼睑给曦光照射,合上又睁开。挣扎了几次,才定身看清,是伊芙已经晶莹的双眸。

“我好怕,你又和上次那样陷入昏迷,然后怎么也叫不醒你。”伊芙垂泪欲滴。

“傻瓜,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不要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林奇的手只能勉强抬起来摸着伊芙的头。这种感觉很好,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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