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是一年秋景,打猎之事势在必行,秦人颇为重视秋猎,每一年都是声势浩荡。
秦王早就做好准备,一身戎装,带着文武大臣前往猎场,为这一年一度的幸事而庆祝。
倒是魏冉选择了留在秦宫当中,因为不会骑马,对那些马上的事更加不感兴趣,何况宫里的确是需要一个主心骨。
夫妻二人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做出了分工明确,不需要太多的商议,就已经定下此事。
秦王的离开并没有让魏然有多困扰,毕竟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都是以合作者的姿态在一起。他后宫倒也进了几位佳丽,有闹腾欢儿的,早早就被加以惩戒撵出宫去,对此秦王并不管,后宫的女人们也就越发乖顺,纷纷讨好王后。
如今大王离宫,王后在宫中,女人们自然是要来讨好王后,纷纷端着自己亲手做的美食,又陪着说说话。
魏冉的事情向来很多,没空和这些女人纠缠,赏赐了一点珠宝,就将人都撵走了,有这份时间还喜欢跟自家儿子待一会儿。
魏冉的儿子秦岳和魏烟玩得倒是颇为不错,毕竟两个孩子只差了一个月,两个孩子都不算是娇生惯养,秦王向来粗枝大叶,将两个孩子养的也是如此,时不时就给扔马背上,明明还是很小的年纪。
马场里面,下人牵着马匹,领着两个孩子玩,魏冉便远远观望,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不过这笑意没有持续多久,随着身边人的禀报便收了起来。
“启禀王后,宇文丞相已经来了。”宫女道。
她回过身去,只见宇文毓缓缓走来,对方仍旧是脸色惨白的柔弱样子,瘦瘦的身躯,风一吹好像就会倒下,那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衫,宛若风中的一支娇花。
可要是谁真的把这朵食人花看错,那才真是要人命。
“给王后请安。”宇文毓规规矩矩的行礼,看上去柔弱纯良,否则也不会在入朝之初获得兰花公子这样的花名。
只可惜后来众人见识到了他的手段,渐渐的意识到这是一朵食人花,专门能够准确的要人性命。
这兰花公子更成了一种戏谑的称呼。
魏冉是见着宇文毓爬起来,知道这个人每一寸柔弱的背后,全都是冰冷的刀子。即便是将刀子拿出来,他还是笑得人畜无害,纯良无比。
她也不让人起,只是上下打量一份,忽然一笑:“这么多年了,宇文公子还是风采依旧。”
宇文毓可不想保持弯腰鞠躬的样子和她叙旧,所以也不回答,只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来昭示自己还是一个病人,不适合长期行礼。
魏冉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让人起来,道:“这身子骨也一如既往,可你虽然身体有病,但武功还在,怎么没跟秦王去骑射?他可是要带上你。”
宇文毓看上去柔弱,可是背脊笔直,那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支竹子,任由清风如何抚过,晃是晃,但就是不弯。他勾起淡淡的笑:“身体太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毕竟我不是大夫,救不了自己,所以还是少造一些杀孽的好,射猎就免了吧,总要给自己积福。”
“就算是大夫也未必救得了。”魏冉眺望着两个孩子在外玩闹的背影,眼帘微微一垂:“魏烟可记挂你呢,前阵子他有些生病,我叫大夫给他看看,他还跟我说想让大夫给你看病。人家小孩子那么记挂你,你却是一次都没进宫看望过魏烟,未免让孩子伤心。”
“亡国之臣不见也罢,否则徒惹来些流言蜚语,对我仕途上有影响。”宇文毓回答的漫不经心,也漠不关心。
虽然听到这话,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然后直接回身,上前一步,那双眸子当中闪烁过杀意,直视对方:“宇文毓,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说你是个为了前途可以牺牲一切的人我相信,但是说你对我弟弟的忠诚是有假的,那我还真就不相信。如果不是为了魏烟,你会那么痛快的投降?”
宇文毓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也绽开一个笑容,很是苍白:“真是难为你,没把我想成一个小人。”
“你就是一个小人,不需要我想,只是小人也有小人的心思,你那点小心思我也不管是什么,总而言之安分守己一点。”魏冉也很头疼,当初和秦王说的时候,是说可聘请魏国连城为相,秦王没有得到连城,就向宇文毓抛出橄榄枝,可惜这宇文毓和连城是截然不同的人。
倘若连城收了这橄榄枝,肯定会尽心尽力为秦国效力,因为那是一个君子。
但是宇文毓不同,他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只会为了自己的心思而奋斗,效忠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宇文毓耸了耸肩膀:“我如今虽然为秦国丞相,但手中没有丝毫的兵权,就算是不想安分守己,也没什么本事,王后多虑了。”
魏冉也没想过自己呵斥两句,对方就会如数全招,只是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看着那两个孩子玩耍。
人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幼年的时候,等着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可能面临的更多。
宇文毓也在看着,透过那孩子好像看见了礼王,看自己那副小人心肠之下,唯一一点君子。
蓝天白云在映衬着欢声笑语,就连秋天的凉风都透着暖意,好像是一抹温柔。
孩子们在无忧无虑的玩耍着,身边的侍卫也在警惕的保护,也就是在这一片欢腾的时候,马儿突然出现了意外,开始有了躁动,然后开始颠波。
本来就是极为珍贵的宝马,浑身都是肌肉,跳动起来特别有力,像是要奔上天空一般,发出声音极大的鸣叫。
侍卫们反应的很快,立即伸手就去抓小公子,但马而躁动的实在厉害,就是一个成年人坐在马上也会被甩下来。
孩子一下子就被甩了下去,可以看得清楚,那是魏烟,孩子那弱小的身躯被整个扬了出去,吓得一声尖叫,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
保护的侍卫其中一个赶紧蹿了出去搂住孩子,然后两个人一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在是侍卫在下。
魏烟还是吓着了,顿时放声大哭,可谓是声嘶力竭。
这一幕只发生在一瞬间,魏冉提起裙摆就往那边跑,心跳极为迅速,直到仔细检查之后发现魏烟除了吓到没有受伤以外,这才松了口气:“赏,保护魏侯有功,赏。”
侍卫跪地叩谢:“卑职谢王后娘娘赏赐。”
秦岳也被抱了下来,她将自己的儿子搂在怀中,看着被乳娘抱在怀里的魏烟,为这虚惊一场而感到庆幸。
魏烟伸着手,冲着宇文毓大哭:“宇文叔叔,宇文叔叔……”
宇文毓脸色惨白,想伸手去抱魏烟,但是生生控制住了,将自己伸出的手垂了下去,要咬牙切齿的说:“刚才我就想说了,都只是小孩子,怎么坐得了马,而且还是秦国的壮马?”
魏冉紧锁眉头:“大王在家时就喜欢带着他们骑马,都已经习惯了,这些马儿都很乖顺,从来没有事情发生过。”而且这两匹马只有一匹有了骚动,就是魏烟城做的那匹。
救下魏烟的侍卫赶紧说道:“这两匹马,一匹名作叫做追风,另一匹叫做踏月,有骚动的是追风,原本是太子的马,只是今日两位商议一番,决定换着骑马玩。”
魏冉眯了眯眼睛,难道是冲着岳儿来的?
“你只把注意力放在前朝上面,却忽略了后宫女子,我听说秦王的后宫里有女子怀孕了?”宇文毓眉头紧锁,眼神意味深长,一字一句的说:“我以为秦宫是个安全的地方,所以才会把魏烟放在你的身边,如果你的身边不安全的话,那么就请还给我。”
魏冉扫了他一眼,压下所有的思绪,不动声色的说:“你不是不在意魏烟吗?那么激动做什么?”
宇文毓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些激动,不动声色的扭开头,一言不发。可是那拳头却是攥的紧紧的,还微微颤抖,像是为方才所发生的事感到后怕。
经历了这样的插曲,魏烟再也没有玩的兴致,搭着眼睛,哭的累了,所以就躺在乳娘的怀里睡着。
秦岳也吓坏了,方才跟着抽泣两声,眼下直哆嗦,魏冉赶紧吩咐人叫来太医,然后抱着两个孩子回到凤仪宫中。
宇文毓站在原地,脸色忽明忽暗,最终甩袖而去,直接离开王宫。
但是不算完。这件事出来可谓是给顺风顺水的她提了个醒,那就是也许并不安全,但还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斗争的背后是野心的驱使。
在这王宫里面,利益的顶端只有一个,那就是王位,但凡能生下孩子的女人都会目光盯着这个位置。
这上前没有平静多久的秦国王宫又开始沸腾了起来,萧瑟的秋叶缓缓落下,就像是在昭示着又有生命即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