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璃愤怒之下没有控制音量，外面苏安、张平、赵孟等靠得近都听到了。
她措辞古怪，几个人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那个意思，但是又不敢相信是那个意思，不由震惊地互相看了看，然后又看向马车。
繁霜带着丫头们坐在后面的车里，听到甄璃猛然爆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掀开帘子，问车夫道：“怎么了？”
车夫也听得不是很真，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好像听到娘娘说了句什么……”
朱水淳离得最近，听得最清，也受到了最大的精神攻击。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语气中的疑惑更多于震怒。实在是他也不敢相信甄璃刚才那句话会是他所能理解的那个意思，更不敢相信向来温柔和顺的甄璃会骂出那样的话。
甄璃闭上眼睛抱着双手靠在车厢上不理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之情。
她在这个世界一直能够保持冷静，保持尽量理智思考，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她自觉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属于她，所以无论是敌意还是爱意，都可以不当做一回事。才能在思考的时候，在做事的时候，不计较自己的情感和得失。
甄璃的身份是她和这个世界的一道安全屏障，没有人可以透过甄璃窥测到她的存在。
但是朱水淳今天打破了她的安全线。
朱水淳对她的利用，不是针对她甄璃的身份，是针对她这个人。朱水淳知道她会帮助慧姬，知道她会做什么，所以才能顺水推舟借她的手转移丽姬的仇恨值。
朱水淳是基于对她的了解来安排的这一切。
他借的是舒宁的手，不是甄璃的手。
她像是被朱水淳从甄璃的身后拉了出来，**地暴露在他面前。
这种感觉既让她愤怒，又令她害怕。
被利用的愤怒、被看透的不安、另外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酸涩情绪，缠绕在一起，在她胸口发酵膨胀，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理智，要转换成怒火喷发出来。
她感到自己几乎要克制不住跳起来暴打朱水淳的冲动，或者就此撒泼大哭一场，不顾一切地去质问朱水淳。
但这显然是愚蠢的。
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不理智的举动都显然是愚蠢的。
朱水淳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朋友。
他是王爷。
他们不是平等的。
甄璃咬牙忍住怒火，拒绝让感情代替理智行动。
朱水淳被她冷漠嫌恶的态度也激得火起，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道：“到底怎么回事？”
甄璃睁开眼睛开着他。
不要跟他计较。让他利用吧。利用一下又怎么样呢。凭什么她不能被利用。她又不是朱水淳的什么人。
她张了张嘴，想说一些服软的话。
当做不知道对所有人都好。以后防着他就是了。以后，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他就是了。
可是这张脸，这张现在透着怒意的脸，早上还带着深情对她说：璃儿现在可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我可去你妈的真心！
朱水淳的手劲有些大，甄璃感到脸颊被他捏得发痛。
那疼痛像是顺着血液一路汇聚到心脏，她张开嘴，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冷笑：“怎么了？王爷何必装得很关心。我怎么了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丽姬怎么了、慧姬怎么了、李妃怎么了不是吗。”
朱水淳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皱眉道：“你这是胡说些什么？”
甄璃见他眼神闪烁，更证实了心中猜测，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瞬间爆发，一下烧断了理智的神经。她用力推开朱水淳的手，对外头大喊一声：“停车！”
车夫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勒停了马。
甄璃一掀车帘，撩起裙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众随从一片哗然。也不知道是要惊叹“王妃竟然从马车上自己跳了下来”还是“王妃竟然能从马车上自己跳下来”。
繁霜一直在挑帘观望，见甄璃突然跳下马车，惊叫了一声，慌忙也从马车上爬了下来，小跑到甄璃身边，惶恐地道：“娘娘？”
甄璃咬了咬牙，道：“我们走回去。”
朱水淳从震惊中回过神，喝道：“胡闹！”他从车厢中探出身子，对甄璃伸出手，沉声道：“上来。”
甄璃突然对他笑了笑。
朱水淳一怔，不知她又要搞什么。
甄璃抬起手来对他竖了一下中指，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莫名地互相看了看。既不知道甄璃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应该拦下她还是跟上她。
繁霜急道：“娘娘！”
甄璃头都不回。
繁霜跺了下脚只好跟了上去。
赵孟看了看朱水淳又看了看甄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上去保护甄璃。
朱水淳见她真的自己走了，忙跳下马车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忍耐地道：“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甄璃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道：“我胡闹？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忍这口气可以，我他妈不想看到你还不行吗！”
朱水淳终于确认甄璃是对他骂了脏话，不可置信地怒喝一声：“放肆！”
苏安等人见他发怒，慌忙都跪了下去。
繁霜跪在地上，脸都白了，伸手去扯甄璃的袖子。
甄璃漠然地看着震怒的朱水淳，道：“你要打我吗？”
两人同时想到那天在马车上说的话。
甄璃感觉自己眼眶一热，连忙抬起头，阻止泪水滑落。这破身体太不争气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发达的泪腺！
这一切简直荒谬透顶。
这个破世界。
这个破身份。
这个傻逼朱水淳。
这个傻逼的自己。
她怎么会相信朱水淳。怎么会相信他有真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王爷，你利用我，我没话说。我也不想跟你吵。我现在就想静一静。”
她走到繁霜身边，用力将她拉起，道：“我们走。”
繁霜已吓得魂不附体。她被甄璃强拉起来，踉踉跄跄地跟在甄璃身后。
甄璃走在前面，用力抹了把脸，擦掉滑落下来的眼泪。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
她以为自己站在甄璃这个身份后就是安全的。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就是安全的。
但是她忘了自己借用这个身份太久了，她已经渐渐的和甄璃重合在一起，根本没法分清什么是对她的，什么是对甄璃的。她希望从朱水淳那里得到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想为甄璃争取的，还是替自己争取的。
不该要的，什么都不该要的……
身后传来一声马嘶，紧接着是繁霜的一声惊叫：“娘娘——”
甄璃尚未来得及回头，就觉得腰上一紧，自己整个人被拦腰提起，紧接着落在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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