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顾不上此时的反应有多失态，她语气又急又快，几乎就要拍桌子：“医生，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这跟他健康与否没有关系，就只是纯粹地不能要而已，你懂么？”
“这当然还是要尊重你们本人的意愿。”医生的语气已经不大好，他见过不少不想要孩子的夫妻，但情绪如此激动的却实属罕见，不禁也没好气地说：“不过，程小姐，您自己的身体您自己也该清楚。”
脸色顿时白了一层，程橙无力地被秦彦扶着坐回到椅子上，她想起了上一次怀孕时发生的事情，感到很不安。
那个孩子，她是真心想要保住的，为此不知道勉强了多少回，可最后还是人没能胜天，眼睁睁地看着孩子逝去不说，还伤心了许久，以至于现在身体都还没能完全恢复，畏寒又容易生病。
医生提到的，果然也是这件事：“你的病史上写的明明白白，以这样的身体来看，你这次能怀孕完全是小概率事件，如果不要这个孩子的话，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没关系。”程橙心一横，牙一咬，虽说不能再有孩子很遗憾，但是她已经有念程了，又有秦彦在身边，即使没办法拥有梦想里的场景也没关系，梦可以不做，但无论如何不能是个噩梦！
秦彦眼见她的情绪要失控，适时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冷静，我们听医生把话说完好么？或许我们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件事。”
他今天的反应冷静至极，是抛弃了所有的私欲，完全站在程橙的立场上思考：“医生，如果不要这个孩子的话，对我太太的身体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打胎对母体肯定是有伤害的，更何况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医生把话说得很直白。
一旁的程橙没有再说什么，但眼里却分明有泪水弥漫出来，她魂不守舍地听着医生跟秦彦的交谈，明明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却好像没能进到耳朵里似的，让她从心底升起阵阵绝望。
在回家的路上，秦彦一直都贴心而冷静，他手握着方向盘，望着后视镜里泪眼朦胧的程橙说：“这没什么的，我看这孩子一定是我的，你不是一直想给念程找个伴么？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可是，如果不是呢？”程橙内心痛苦万分，不由自主地就往糟糕的方向想，万一孩子生下来之后才发现跟秦彦一点都不像呢？万一以后廖远青也知道了这件事呢？
秦彦懂她的顾虑，但在他看来，现在还是她的安危最重要，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风险，则全部都是可以暂时不谈的：“那我也不会介意的，程橙，那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有你的一半血脉，不是么？”
反问句被提出的目的，一般都是为了寻求对方的认同，可程橙此时却没有心情去中这样的逻辑陷阱，她已经被禁锢在了自己的思维里，听不进任何别的。
她在后座上近乎歇斯底里，苍白的脸上也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我不管！我不要这个孩子，你明白么？即使是以后都没有孩子了，即使是要搭上我的性命，那我也不想要她！”
“好，都听你的。”秦彦生怕她会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路上做出跳车的举动，悄悄把车门锁了之后才又说：“我们现在先回家，你好好休息，然后我会跟医生谈的，程橙，算我求你了，不要说刚那种话了，好么？”
他指的是程橙拿自己性命赌咒的话，仅仅是听到就让他感到一阵心悸，连呼吸的频率都紊乱了。失去程橙的结果是他不能承受的，哪怕只是在想象中。
可现在的程橙又如何让能听得近他的话？她的精神状态原本就有些问题，只是后来问题解决了，生活也平淡而幸福，才没有任何要发病的迹象，现在就像是付出水面的暗礁，轻而易举地就能把大船给撞沉。
回到家后又哭又闹，程橙连念程是否在家也顾不上了，她没有摔东西就已经是极大的克制了，这让秦彦不得不哄着她在客房里好好休息。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不解，念程扒着门框，在秦彦走过来的时候问：“妈妈是生病了么？她刚刚的样子好可怕，我不想要那样的妈妈，我想要以前的妈妈。”
秦彦苦笑着想：我又何尝不想回到过去呢？
他蹲下去摸了摸念程的头，安慰道：“妈妈只是有些不舒服的，爸爸已经带她看过医生了，只要按时吃药就会好起来的，所以可能要委屈念程这段时间了，你乖乖得上课，要听老师跟保姆阿姨的话。”
懵懂地点了点头，念程还不能理解这些话，但也知道只有听话才能帮得上忙，他很乖巧地跟秦彦拥抱一下，随后遍哒哒地跑开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终于可以露出脆弱的一面，秦彦捂着脸蹲下，很是默默了一阵。
隔天就又去了医院，秦彦决定如程橙的愿，如果她坚持要打掉孩子的话，那他就尽可能地跟医生商量出一套最佳方案，让事情能够平稳的解决。
这次谈话很顺利，秦彦甚至跟医生约定了一个大概的手术时间，他谢过医生又定好了住院的日子之后便要出门，却不成想拐角遇到了一个熟人——赵敏俐。
勉强跟她打了个招呼，秦彦现在实在是礼貌不起来：“我先走了。”
“对不起。”赵敏俐开口，说得还是那一套道歉的话，她已经猜到了秦彦来这里的目的，对于拖累了程橙这件事感到悔不当初。
秦彦压抑着的情绪因此被引出来，他的声音很悲哀：“能不能不要再说这句话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话，程橙又怎么会受那么大的伤害。真得，我知道这事不能怨你，但要让我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语气慢吞吞的，赵敏俐点了点头：“我理解，我不会把事情告诉任何人，来这里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否为程橙再做点什么，她是我最后的朋友了。”
“你不要再出现就可以了，我们也不要再做朋友了，那些情分就留在过去吧。你应该明白，程橙即使忘掉这一切，以后再见到你的时候也会再想起来，你是想不断地给她压力，然后逼她去死么？”
赵敏俐痛苦的摇头，她当然不想，可若要让她就这么置身事外，看着程橙一个人痛苦，她又实在是有些做不到。
可秦彦已经不想再跟她说话了，他给出了这个没有选择的答案，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无助地在原地靠墙站了一会儿，赵敏俐越想那些过往情绪越激动，她转念想到自己现在病成这样，又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必然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熬了，与其在原地等死，倒不如帮朋友做点什么。
现在的她情绪状态跟程橙完全是处于两个极端，一个亢奋至极，一个消沉至极，在做出决定之后，立刻就去准备了一把水果刀，然后利用过去工作时积攒的人脉，潜入了廖远青的办公室。
成功把秦彦家里搞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之后，廖远青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他现在已经接过了廖父所有的生意，俨然是意气风发的一家之主，春风得意的模样很是此言。
赵敏俐就很是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打开带来的刀对着廖远青刺了过去，她确实是起了杀心不假，但廖远青也不是毫无防备的，他对危险有本能的提防，很轻易地就躲过了赵敏俐这个久病之人的第一下袭击。
奈何赵敏俐这次来就是存了没有要回去的心思，她已经决定了，自己死没关系，但一定也要把廖远青给带上，因此凭着不要命的驾驶还是把刀给横在了廖远青的脖子上。
冷汗当场就从额头上淌下来了，廖远青还是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他求生欲占了上风，双手格住赵敏俐的手臂，然后好生好气地说：“你这是突然发什么疯？杀了我难道你就能从这里跑掉么！”
“我没有发疯更没有想跑掉。”赵敏俐咬牙切齿，眼里满是恨意，她说：“我只是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早点找机会把你这个祸害给弄死！”
廖远青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是自己之前对程橙做的事情给赵敏俐给知道，现在对方来找自己寻仇了，他连忙说：“我根本没有做那种事！”
赵敏俐怒斥道：“你还在狡辩！”
她的话说得这么不留余地，但手下的动作却没有逼得那么紧了，是潜意识里希望廖远青说得是真得，所以才会等待解释。
此时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廖远青的皮肤，他惊惧之下感受不到疼痛，却还是为了保命而吐露了实情：“那天我根本什么都没做，都是骗她的而已，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恶心秦彦顺便报复她而已！”
这话果然有效，赵敏俐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希冀，她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