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观戏(1 / 1)

台上一场荒腔走板的戏,悲欢离合便在那“出将”“入相”的两道门之间展开。台下同样是一场戏,虽没有舞台上的大悲大喜,然而平淡之中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戏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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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假日的燕大通常是人满为患,当然这时候学生们都走出去旅游,在校的绝大多数是观光游客。一眼望去,你很难辨识谁是真正的燕大学生,谁是旅游者。

钱屏翳的朋友陈明刚刚进入校园的时候,就曾经闹过一次笑料。明子本身路痴,入校后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基本上就在教学楼、图书馆、宿舍、餐厅这四个地方轮回。直到大三了,有一天心血来潮突然想走一走,果然不愧为路痴,一走之下就迷路了。兜兜转转走了一圈,仍然找不到熟悉的建筑,于是抓住路边一人:“借问,请问第十食堂怎么走?”

对方愕然良久,竟然从包里抽出一张地图,两个男生就着路灯找寻第十食堂。查到具体位置,明子表示谢意,对方收起地图,笑着说:“没关系,哥们,在这里旅游一般都要预备一张地图,四合院太多了,闹不好就迷路。”

明子腼腆地笑了笑:“看来不仅是旅游,在这上学的也要预备一张地图。哥们你这图打哪儿买的?”对方哭笑不得。

好在十一当天,广场周边交通管制,绝大多数国人都在等待看电视中的大庆直播,所以藉园里还算清净。

林东韵和方知晓到达的时候,就看见亲自扛着摄影机的崔岩,三人说了几句话,钱屏翳、沈学文伴随着两位老人也就到了。

具体问题崔岩早已拟好,早晨看见林东韵的时候就递到她手里,不忘提醒道:“能让老人家多说一些感受最好,但不要强求。”

东儿明显有些惊讶,她见崔岩亲自来此,琢磨着他要亲自担任采访,没想到崔岩真的就只是过来看看。不过林东韵也没有直接采访的意思,她顺手将提要塞给了方知晓:“我们这一组你主攻采访、我来划版,一会儿还是你来问吧。”

“好!”知晓大方地应允,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林东韵送给他多么大的一份人情。崔岩看方知晓开始仔细地阅读提要,动了动嘴唇,却未予置评,只是深深地看了林东韵一眼。

采访工作超乎想象地顺利,两位老人都非常配合,顾先生的严谨与钱教授的幽默,竟产生了一种非常协调的配搭,让几个孩子笑音不断。

当然采访过后,少不得要陪两位老人打上一番太极!还好眼看国庆阅兵就要开始,这一场太极拳自然草草收场。崔岩和方知晓回报馆整理采访稿,方知晓邀请东儿同去,没想到女孩竟轻轻摇头:“我回去要看大庆阅兵,就不去了。辛苦你们了!”

方知晓不明就里,仍然劝道:“我们也要看,人多了才热闹,和我们一起去看吧。”

东儿这一次没说话,只是对方知晓回以一笑。一旁的沈学文缓步过来:“妞妞,一起去钱爷爷家看阅兵的,我姥爷和外婆也要去看呢!中午钱叔请客,已经订好了包间,我们一起为祖国庆生!”

正和顾先生切磋技艺的钱教授听到了这话,不由转头看屏翳:“云孙,你昨天晚上没告诉妞妞,今天一起出去吃饭?”

钱屏翳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显然是他忘记了。老人正要责备孙子的时候,东儿忙劝道:“三哥现在说也不晚呀!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巴不得和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呢!”

崔岩见状,扛起摄像机,拉了拉方知晓的衣袖,同两位老人道别后离去了。

钱唐风看着崔岩的背影笑道:“这孩子不错,有时候到我家坐一坐,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光秃秃的脑门:“崔小子前几天还送了我三张今晚上的戏票,云孙,跟爷爷听戏去!”

屏翳挠了挠头,很为自家祖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无语:“爷爷,我先前跟您说过了,我今天下午的火车,要和朋友们出去旅游。”显然,健忘也是钱家的门风。

“哦,我倒忘了!”老人有些委屈,“很热闹的一场戏,我自己一个人去又没意思,白白糟蹋了三张好票。”

沈学文和林东韵无语地对望一眼,顾吾涯年岁大了,不喜欢出入太热闹的场所,屏翳又确实去不了,老人意有所指,自然是指向了他们这两个听话的孩子了!

学文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钱爷爷,是什么热闹戏,这么好看?”

“绝对好戏呀!《龙凤呈祥》!一出热闹戏!文武兼备,唱念做打都好!学文,你虽然生长在南方,但是京剧的发展上也借鉴了不少南音。比如说西皮,就是从湖北地区发展而来的,再比如说……”

老人滔滔不绝地就要开讲,没办法,为人师表到最后都会演变成好为人师的习惯。孩子们不好打断老人的谈兴,只得互相幽怨地投递一个无奈的眼神,还好有顾先生在,他笑道:“外孙,还不快答应你钱爷爷!”

学文连连点头:“是,我一定去。”

这才得到老人赞许地颔首,钱唐风又将目光投向妞妞,女孩听弦歌而会雅意,立即撒娇道:“我正想去听戏呢!钱爷爷,一定要带上我呀!”

老人眉开眼笑,原本大如铜圆的一双豹眼眯缝起来,煞是可爱。

当晚老少三人前往剧院听戏。老人精神很是亢奋,开锣前就开始给沈学文讲京剧的传承,东儿借故去洗手间跑开了,剩下沈学文一人面对老教授的诲人不倦。

从洗手间出来,东儿习惯性的站在镜子前整理妆容——今天她只是用镶珍珠的紫色竖夹将长发夹在脑后,上身穿了一件天蓝色小圆翻领的七分袖绸衫,下着一条白色泼墨真丝长裙。显得庄重而不失天真,这是陪长辈外出看戏最稳妥的装扮。

东儿习惯性地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上下打量镜中的自己,发现耳畔几丝头发乱了,忙卸下卡子,从手包里拿出随身小梳子,一点点梳理着略显凌乱的发丝。

她一门心思整理头发,焦点都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身边变动。直到将头发梳理整齐,别上紫色发卡,装好小梳子,东儿才俏皮地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眨眨眼睛。此时此刻,正如电影的焦距调整后焦点变动的镜头一般,女孩透过镜子,看着身后不远处站立的男女。

女人一袭云色青花纹旗袍包裹住她高挑绰约的身子,如同檀木一般乌黑油亮的长发由羊脂玉簪高高挽起了一个俏丽的螺髻,脸上精致的妆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而女人此时正一脸恬淡笑意地倾听着身边男人的讲述,或许是感受到东儿的眼神,她优雅地转动脖颈,发现此时打量她的人是一位年方二八介于大姑娘和小丫头之间的女孩,便不由得笑了。她的笑容,让此时正背对东儿的男子转过身来,有如刀削的俊逸面庞在看到东儿的那一刻,不由得愣了一瞬。

不过男子唇角坚毅的纹路柔和了下来,不知和身边的女子说了什么,两人便走到东儿面前了。

“妞妞,谁陪你来看戏?”楚梓突兀问道。

林东韵怔怔望着男人,却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也称呼自己为“妞妞”,她太过想知道这个答案,以至于忽略了楚梓有什么立场过问谁陪她来看戏这个问题。

“凌霜哥哥,这位是……你的学生吗?”女人眨了眨眼睛,很聪明地问道。

林东韵看向女人,却只是观察,没有任何要回答她的意思。楚梓不想冷场,只得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学生林东韵,我现在教授她文学史。”

“凌霜哥讲课时候什么样子?真想看看你授课时状态。”女人适时说道,语气中不无敬佩。

楚梓勾起唇角,一个无声的笑容,但仍然问东儿道:“告诉我,有么有人陪你来看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不安全。”

东儿仰起头看着楚梓,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话一出口,三人俱是一愣。东儿没想到自己对楚梓的好奇感如此之深,以至于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楚梓直接回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听屏翳这样叫过,觉得很好听,就记住了。”楚梓似乎很想回避这个问题:“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必须坐我的车,我把你送回校园。”

“凌霜哥……”身旁女子轻轻提醒道,“不是说今晚我们要去……”

“家仪,她是我学生!我有权为她的人身安全负责。”楚梓打断了女人的话,定定说道。

名叫家仪的女人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开口时也说出了:“这是应该的。同学,你就让老师把你送回去吧。”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有意将“同学”两个字加重。

林东韵似乎没有听到二人一问一答的话语,仍然问道:“你……和钱屏翳、钱三哥是朋友?”

男人原本轻松翘起的唇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缝:“如果我和他是朋友,他上一次又为什么会那么和我说话?只能说,我们是昔日的好哥们,今天的陌路人。”这一次,楚梓没有回避。

“那你和我哥哥林沧海也认识喽?”林东韵穷追不舍,希望能碰触到她所不知道的最真实的一面。

楚梓咬了咬薄唇,突然笑了:“你真是一个好奇宝宝,难道这么久都没缠着钱老三,让他告诉你真相吗?”

林东韵皱了皱眉头:“首先我不是好奇宝宝,第二我的直觉告诉我当年你和我哥还有钱三哥绝对不是交情泛泛的朋友,第三我能知道也罢、不能知道也罢,这对我来说都构不成什么真正的损失!”

楚梓被林东韵这幅严肃认真的神情逗笑了,这一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惜他的笑让女孩感到窝火!东儿瞪大眼睛直盯着楚梓,盯到楚梓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摆摆手:“你这丫头,这么鬼灵精怪!”

东儿很不喜欢楚梓说话的语气,她感到男人是在把她当成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愤怒之下竟忽略了自己客观上还没有成年这个事实。

于是此时的女孩就如同一只小狼,磨尖了牙齿准备对男人发动犀利的攻势,正当女孩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沈学文的声音:“妞妞,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要开戏了!”

学文走到林东韵身边,发现和她相对站立的一对男女,便站定在林东韵身边,问道:“妞妞,这两位是……”

林东韵对沈学文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倒是楚梓笑道:“你好,我是林东韵的老师,你是哪位?也是燕大学生吗?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你应该也不是这一届中文系的学生!”

“我是……”学文顿了顿,想到一个词,“东儿的发小。”说完心中窃喜,浑然没有发觉到“发小”的发音没有加四九城内特有的儿化音,导致听上去怪怪的感觉。不过他一开始本想说出“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但终于觉得不太稳妥,因为青梅竹马的本意是自小长大的朋友,可惜在后面李太白又加上了“两小无嫌猜”这五个字,一下子就变得暧昧朦胧了。

东儿望向剧场:“已经开始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没人陪着,钱爷爷会不高兴。”沈学文对楚梓有礼地点了点头,拉着东儿向剧场走去。

楚梓和家仪也随着他们走进了同一个剧场,学文好奇地看了看他们,又瞧了瞧东儿,发现双方没有什么表示,便也顺其自然地向前排走去。

钱老人坐的是前排的红木贵宾大座,没想到楚梓他们的座位就在旁边的一桌。戏马上就要开场了,钱教授有些埋怨:“怎么去了这么久?”

东儿笑道:“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说了几句话。”

老人点点头,还要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后首有人站立。东儿也转身看去,发现又是楚梓!

楚梓身后跟着身穿红色旗袍裙的服务生,他此时正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三才碗,轻轻地放置在钱老教授的面前,并将桌上已经空了半盏的茶碗取下放回服务生的托盘上。做完这些之后楚梓方才低声道:“先生,难得您有雅兴来亲自看戏!”

钱唐风老人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坐直了身子,声音清冷:“楚老师也来了?”

林东韵迟疑地观察老人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内心的好恶。不过楚梓以子执礼服侍老人,似乎也让她明白了什么。

“是的,先生,很高兴能见到您。”楚梓微微俯下身轻声说道,随即又补充一句:“在您面前,我怎么敢称老师呢?”

钱唐风淡然点头,却依然道:“楚老师不必多礼!”

此时戏已开场,老人突然开口道:“学文,给我再取一杯茶来。”

沈学文满是讶异地望向老人,却见老人波澜不惊的神色泰然自若,便轻轻应了一声,端走楚梓刚刚放到老人面前的三才碗,起身唤服务生换茶了。

东儿偷偷打量楚梓的神情,却见对方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虞,唇角甚至还保留着适才恭顺的笑意。似乎不忍楚梓受此奚落,林东韵站起身来移到老人身后,轻声道:“钱爷爷,我去给您换个果盘。”

老教授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乖”,便聚精会神于戏台之上。东儿方才面对楚梓,歉意地笑了笑:“戏已开锣,你在这里站着,后面的观众怎么看呀?”

楚梓点点头,又躬身对老人轻声说:“前辈,凌霜回去看戏了。”

等候许久,老人方才轻轻“嗯”了一声,楚梓移步归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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